MOOC意味着校园围墙正在被打破,优质教育资源的共享已经成为时代的必然,传统意义上的大学职能将会发生颠覆性变化,教育会超出现有教育范畴,会成为国家文化和软实力输出的重要载体。——李志民
《中国教育网络》:MOOC(Massive Open OnlineCourses)与之前的在线课程以及公开课相比,怎么理解是一个巨大的改变?
李志民:MOOC找到了互联网环境下教育的发展模式。在2012年之前,MOOC还不为大家所知,就在2012年一年的时间内,MOOC拥有了几百万级的用户,可见其市场强大。
MOOC是互联网与教育的融合,是经过多年摸索出来的一个模式,注册人数与受欢迎程度证明它的前景。在2012年之前,人们一直探索IT与教育结合的方式,但收效甚微。e-mail与e-learning同时出现, e-mail早已取代了传统的邮件系统,而e-learning一直仅仅是教育中一个小小的补充。再看我们所熟悉的电子商务,它让传统的店铺直销模式受到极大冲击,也创造了传统商铺不可能取得的巨大销售额。可以说,各行各业都受到了互联网浪潮的影响,但是在教育领域,“黑板加粉笔”的传统课堂模式依然不变。这次MOOC的出现很可能是一个革命性的契机。
MOOC与公开课的区别很大。公开课的本质是资源的建设,课程提供者并不组织教学,自然不会给学习者以评价。而MOOC不仅提供免费资源,而且实现了教学课程的全程参与。在这个平台上,学习者进行学习、分享观点、做作业、参加考试、得到分数、拿到证书,是一个学习的全过程。在公开课的学习中,除了学习者自己,没有人能知道他学了什么,但是MOOC不仅让别人看到学习者学了什么,还能评价其学习情况,评价其是否理解了内容、准确了解了知识。MOOC更符合学习的一般规律——学习之后,社会会检验,进而认可学习者。
MOOC意味着校园围墙正在被打破,优质教育资源的共享已经成为时代的必然,传统意义上的大学职能将会发生颠覆性变化,教育会超出现有教育范畴,会成为国家文化和软实力输出的重要载体。
《中国教育网络》 :您认为,MOOC在中国是否有发展的前提和条件?若其要在中国取得发展,您认为需要具备什么样的要素?
李志民:MOOC的出现真正体现了高等教育的国际化。Coursera、edX、Udacity不分国籍都可以注册。并且这种浪潮涌到了全球,一些国家和地区都有很强的使命感驱使他们面对和参与。对于中国来说,也需要考虑如何让本国的课程上网让外国人学习,让中国的文化走向国际,这是个很大的问题。
中国的MOOC要想快速发展,政府应当尽快制定规则。这些规则包括:MOOC如何与学历挂钩、如何让企业认同这种学历、如何为MOOC的发展提供一个良好的生态环境等。此外,从技术与硬件方面来说,MOOC的发展需要充足的网络带宽、高效的传输能力以及低廉的网络价格。
我们的学习大体可分为三类,第一是社会交往类的学习,如语言学习、礼仪习惯、品德养成、管理有效等,这一类的学习是靠模仿和习惯养成,学习的环境很重要,有了同样的环境,学习效率就会很高,在教室内学习的效果比场景学习效果差很多,这一类的学习不应该成为学校的主要功能;第二类是知识传承类的学习,如文字、文学、数学、逻辑、运筹等,这一类的学习靠师传面授,课堂教学效率高,应该成为学校的主要功能;第三类是文明发展类的学习,如科学基础知识、工程技术、哲学、生命科学、行为科学,这一类的学习需要灵感、实验场地、仪器设备和创新思维。
从这三个类别来看,MOOC更适合高等教育,可大大推动知识传承类的学习。而中小学教育不仅仅是知识的教育,同时更是人格与道德的培养等,MOOC可以作为补充的手段,但不适合全课程学习。
MOOC在中国的发展将是多个因素的融合:从课程本身来说,需要丰富多样的课程资源;就从业者来说,要加强教师队伍的知识准备和观念转变;从硬件上来说,需大大降低网络使用成本。这就要求我们加强中国教育和科研计算机网的建设,推动宽带网络普及,让国民享受到教育的公平,享受到低廉的教育宽带。
从MOOC本身来说,MOOC的发展需要几个方面的因素。首先,要有相应上网课程的标准。大学领导和教授们要对MOOC有一定认识,这是推动其发展的一大助力;其次,网上学习的规则,比如说学生要完成哪些步骤才可以参加考试等;第三,学习课程的检查标准。政府部门要制定考试的标准、微证书的标准。比如,多少个微证书可以拿到学位,什么学位对应要求获得哪些微证书?也就是说,MOOC必须考虑与现在的学位制度的等价和衔接平衡等问题,MOOC的学位也必须有含金量。
面对全球MOOC浪潮,我们必须有所行动。如果大家都只学国外大学的MOOC,这对中国高等教育的冲击会很大。
《中国教育网络》 :MOOC也是一种主动式学习文化的显现,但主动式学习的欠缺也恰恰是大家公认的中国教育的现状。那主动式学习文化这堂课我们如何弥补?
李志民:自主学习是一个渐进的过程。确实,过去我们的教育体系一直是“组织安排、家长安排”,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自主学习热情的低落。以网络学院的发展为例,2000年前后是中国继续教育学院发展最快的一段时间,我分析其原因在于,那段时间该年龄段的很多人因为没有接受过正规大学教育,有很强的自主学习意愿。
MOOC提供的课程是多样化的,其用户是多种多样的,MOOC提供了主动式学习的技术工具和学习资源等条件。有的人拥有名校情结,希望获得名校学位,有的人则是在工作之后需要“充电”,很多大学生毕业参加工作之后,发现缺少某些课程的学习,他可能并不需要证书,而需要补充学习。
MOOC群体中存在多样化的需求,这也是我们需要注意的。不同的参与者其自身的出发点可能不一样。制定MOOC 机制的时候也要想到这一点。
《中国教育网络》 :MOOC的发展涉及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:打破既有生态,利益再分配。发展到最后,可能会让一些教师成为助教,甚至会被淘汰。您如何看待M O O C 的利益再分配?
李志民:这确实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,也是任何技术实现跨越台阶时都会遇到的传统阻碍问题。MOOC的发展会形成一种截然不同的状况,这种过程中,正体现了劳动的价值。一方面,劳动的价值和知识的贡献使得优秀的教师有更好的发展前景,而另外一部分教师也有可能转行,也有可能做辅导教师。当然这可能会使得一些老师觉得没有“面子”,拐不过来弯。
但我认为大可不必担心后果非常严重、无法逾越。上世纪30年代,美国有3000万农民,但到上世纪90年代的时候,仅有30万人从事农业活动。这并不意味着剩余的农民没饭吃,而是他们从土地上被解放出来,找到了更合适的职业,获得更好的生活,整个社会也得到更好的发展。人的适应能力也是很强的,社会的冲击会提高人的生活本领。
MOOC的发展对高等教育机构将是个很大的冲击,不过它即使取代传统教育也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,可能需要30~40年,这个过程中,MOOC与传统教育将会并存。大学本身功能会得到渐进改变,过去大学传播知识的功能逐渐被MOOC所取代,而衍生出来的新功能是知识辨别、考试发证,大学的知识产生功能会增强。如何适应这一角色的转变,大学也要去探索。
《中国教育网络》 :您对高校未来MOOC的前景如何考虑?比如组织方式怎么进行,您对此有什么设想吗?
李志民:理想情况是,由政府出资搭建一个平台,制定相应的规则,再由学校来提供课程,组织学习和考试评价等。但从高等教育的发展来看,目前更多是依靠民间组织、协会的形式来推动。我们需要倡导多种形式并行发展,比如上海交通大学即将与国外MOOC平台合作;上海的三十所高校在上海市教委组织下,建设了共享平台,实现课程资源的共享。
当然,MOOC的规则也不宜制定太细。就拿国外的三大MOOC机构来说,每个MOOC的模式都有自身的特点。任何一个新生事物都需要认识的过程,规则过细有时候反而会妨碍到它的发展。
我认为,MOOC的发展要求我们未来对四个方面特别予以重视:第一,整个国民的信息化能力提高,我们要思考如何通过中小学的课程设置来提升国民的信息化水平;第二,教师的信息化素养的提高,重点是信息化观念的转变;第三,信息化专门人才的培养,建设信息化国家需要大量专门人才;第四,互联网基础设施的极大改善和便利获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