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四十岁便守了寡，三位伯伯和我父亲全靠她一人拉扯长大。奶奶是典型的女强人，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。因此，棍棒式的教育成为了我父亲全部的童年记忆。

在我两岁那年，父母因为感情不和最终婚姻破裂。我跟着父亲生活，因为工作太忙，无暇顾及我，奶奶就承担起照顾我的责任。今年六月，我正式高中毕业，对于即将离家上学，我曾含蓄地问过奶奶，会不会想我，奶奶依旧忙着她手里做不完的家务，顺手将额前的几缕银丝挽到耳后，一边说着“我才不想你。”

报名的前一天，我住在奶奶家。晚饭后，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。出门时，奶奶用她干瘪的双手拿过我手中提着她给我装的一大袋零食，然后随我一道出门，说是送送我。来到马路上，本想着打车回家，但奶奶执意要坐公交车，熟知奶奶性子的我只好站在路边陪她一块等。等了十分钟，一辆公交车都没来，奶奶这才妥协答应打车。上车后，奶奶还未来得及坐稳就急着问师傅价格，我侧身告诉奶奶，“出租车老早就涨价了，几块钱的事别计较了。”奶奶看了我一眼没说话。外面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打进来照在奶奶脸上，她的疲惫和老态尽显无疑，仿佛是这个热闹世界的闯入者。

下车后，奶奶扶着栏杆和我一同上楼。房子有点乱，因为家里没人，她还未来得及坐下休息，又开始了忙碌的身影，没多久家里便整洁了不少，我不忍再让奶奶收拾，便提出要送奶奶回家。

奶奶走在前面，我跟在身后。

我盯着奶奶的背影，看着她脚步一深一浅地走着，头上的白发因衰老而变得稀疏，散乱在夜色中；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感受到奶奶的变老，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。这位陪着我长大的长辈在不知不觉中就已步入黄昏了。我眼前的这个小老太婆，似乎想努力挺直已经弯曲的背脊，样子有些滑稽，而我却想哭。

“我成长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你变老的速度”，写出这句话的人大概很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吧。奶奶仍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，曾经的女强人也抵不过岁月留下的痕迹。我走上前扶住奶奶，奶奶没和往常一样甩开我的手。行人稀稀散散，路灯将我和奶奶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车来了，我拦下车将奶奶扶上座位，确定她坐好后把车门关好。望着奶奶满是皱纹的脸，我犹豫了下对奶奶说了句好好保重身体，奶奶点了点头没回话。我假装没看到奶奶泛红的脸，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再见。

车走了，我站在原地呆了很久。

以后的日子，我想，该轮到我站在奶奶的身前了吧。

（大学生记者团 张小樱）